周末回家一直窩在房間裡,想寫些什麼,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。
瓶頸期總是如此煎熬。
心情也如窗外的天氣一樣,淅瀝瀝下個不停。
母親不忍心看我這副頹廢的模樣,遞了把傘,讓我到韋伯家去取已經做好的背簍。
韋伯住在一片竹林裡。
遠遠望去,竹子翠綠蔥茏,像一片綠色的海。一條石闆鋪成的小路一直延伸到“竹海”的盡頭,漫步在竹林的小徑上,聽着細雨拍打着竹葉,晶瑩剔透的水珠從竹葉上滾動着、灑落,悄然無蹤,潤之土中。這竹林可真是“雨洗娟娟嫩葉光,風吹細細綠筠香”!
韋伯的小竹屋如一葉扁舟,在這“竹海”的“綠波”中蕩漾着。竹林氤氲着些許白色的霧氣,仿佛步入仙境般幽靜脫俗,遠離塵世的喧嚣。
走進韋伯的家,映入眼簾的是堂屋的竹材和編好的背簍、籮筐,空氣中彌漫着竹子的清香。韋伯拿着篾刀,坐在一張長闆凳前,認真地劈着竹子。
“韋伯,好久不見……”
已是滿頭花白的韋伯,緩緩擡起頭,看見是我,他放下了手中的篾刀,臉上浮起了笑容。
“好久不見了,工作還順利嗎?”他從堂屋的一角拎出一個小凳子,擦了擦,遞給我。
“挺好的。”我順勢接過凳子。
韋伯又從裡屋拎着一個小竹籃走出來,裡面裝着一大把金黃色的枇杷。
“今年的枇杷特别甜,你嘗嘗看。”他把裝滿枇杷的竹籃放在小茶幾上。
“謝謝韋伯。”
我坐在一旁,看着韋伯熟練地用篾刀把竹子劈開,然後抽篾、刮篾……
似是從記事起,韋伯就已經是一名篾匠了。那時候日常用具很多是用竹子加工而成,如背簍、簸箕、竹籃、籮筐、竹席等等。竹器美觀大方,牢固結實,經久耐用,深受大家的喜愛。村裡做篾匠的人也不少,每逢趕集的日子,集市上,篾匠們都會把做好的竹器擺出來,供大家挑選。
随着塑料、不鏽鋼制品的出現與普及,竹器在日常生活中逐漸被淘汰,竹編行業也日漸沒落,村裡的篾匠屈指可數。韋伯是遠近聞名的篾匠,年過花甲的他,仍堅持着竹編這門手藝。
“韋伯,您做篾匠多少年了?”
“我十八歲就跟着師傅學習打篾,這麼一算也有四十多年了。”韋伯放下手中的篾刀,掰着手指算道。
“現在堅持編竹器的人不多了。”
“剛開始學習編竹器是為了讨生活,正所謂‘竹刀拿得起,不怕沒柴米’,依靠這門手藝,養活了全家人。現在市面上的塑料和不鏽鋼制品越來越多,這門手藝似乎不再那麼吃香了。一輩子都和這些竹子打交道,突然說不做了,這兩隻手反而閑得發慌,這輩子就專注做這件事,做到做不動的那一天……”常年編竹器,韋伯的背有些佝偻,手上磨出厚厚的老繭,但他初心不變,依舊在跟竹子“較勁”,正如這小竹屋一樣,靜看風雨飄搖,我自巋然不動。
在堂屋一側,挂着一幅大大的毛筆字,是一個“靜”字。
“韋伯,這是您的墨寶嗎?”我好奇地問道。
“哈哈哈,随便寫的。”韋伯撓了撓後腦勺。
韋伯說,編竹器講究的是一個“靜”字,選竹、劈篾、刮篾、編制、拼接,這個過程顯得枯燥無味,最費時間和心思,最能磨煉人的心性。起初不熟練,經常被篾條傷了手,也曾動了放棄的念頭,但後來還是堅持了下來,篾條在手上遊刃有餘,一件件竹篾制品在手下誕生,日子也在這翻飛的竹條間悄悄溜走。
“闆凳要坐十年冷。”韋伯說,對竹編技藝不懈的探索和追求,花費了他大量的心血和精力。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工匠精神,執着專注、精益求精、一絲不苟、追求卓越,不斷改善自己的工藝,享受着産品在雙手中升華的過程。即使在這個過程中,注定是孤獨、寂寞的,也甘之如饴。
和韋伯聊了一個下午,雨已經停了。走出韋伯的小竹屋,原本混沌的思緒頓時變得清晰起來。
“闆凳要坐十年冷,文章不寫半句空。”我喃喃自語道。是呀,寫文章也和編竹器一樣,要靜下心來,持之以恒,才能磨出好的作品。
每每看到一些優秀文章,都不由感歎自己技不如人。卻不曾想,這些優秀文章的背後,是作者漸進、漸悟、漸成的過程,他們靜心笃志、心無旁骛、力戒浮躁,甘坐“冷闆凳”,肯下“數十年磨一劍”的苦功夫。搞宣傳工作,正需要有靜心笃志、潛行研究這一種精神品格,如果總是抱着浮誇浮躁、投機取巧的心态,即便一時“心想事成”,也很容易因心浮氣躁而緻淩空蹈虛、虎頭蛇尾、事事不成。
走出竹林,大雨過後的世界似乎更加清晰明朗,心情也一掃之前的陰霾,變得豁然開朗起來。我丢掉心理包袱,邁着輕快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。(大化縣紀委監委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