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年在異地他鄉生活,鮮有說方言的機會,在學校當老師日久,普通話說得比方言還流利了,但總感覺普通話和家鄉的方言相比少了些味道,不夠方言那麼鮮活。
我的家鄉在秦嶺南麓的大山裡,祖先們是清代湖廣填四川時從湖北通山一帶遷徙到陝南的,因此雖在秦地,但卻帶着楚地的口音,是陝西本地話和下湖的通山話相互侵染的産物。
但就是這樣的方言卻是極富詩意的,如若不信,我在此可以聊舉數例以證明之。
有一種野菜,學名叫灰灰菜,聽起來感覺了無生趣,無非是一種灰色的野菜罷了,但在我家鄉的方言裡卻給了它一個極富詩意的名字“蝴蝶汗”,因為灰灰菜的葉子看上去像有薄薄一層粉狀物,和蝴蝶翅膀上的粉灰有些相似,便得了一個如此富有詩意的名字。蝴蝶是美麗的化身,又是凄美愛情的象征物,蝴蝶身上的汗會給人什麼樣的感受呢?如一位翩翩而至的少女絲綢般光滑的肌膚上揮發出的芬芳香汗,觸手滑而不膩,嗅之暗香浮動。聽到這個名字,馬上會激發人心中的想象,讓一棵再樸素不過的野菜一下子變得光彩奪目起來。
還有一種野菜,學名叫蕨芽,但在家鄉的方言裡卻給了它一個畫面感很強又不失雅緻的名字:“豬腳禾”。細想來,蕨芽的形狀和豬腳還真頗有幾分神似,關鍵是豬腳無論是紅燒還是白切總能勾起人的食欲,而蕨芽雖然是一種尋常的野菜,但一和豬腳聯系起來,便感覺是一登龍門,身價十倍,搖身一變,成了可登大雅之堂的佳肴。
又有一種野草,學名叫車前草,有的地方把它稱作豬耳朵草,這種草最為常見,路邊溝旁都易生長,且生命力極其頑強,毫不誇張地說,車前草是一種極低賤的草。但在家鄉的方言裡卻給了它一個極鮮活的名字:“蝌蟆衣”。蝌蟆,是青蛙的俗稱,青蛙的顔色自是青色的,青蛙的皮膚上一條條的紋理和車前草葉的葉脈卻出奇地相似。
無論是蝴蝶,豬,還是青蛙,原本都是動物,但老祖先們卻用動物的名字來為植物命名,讓這些原本平淡無奇的植物一下子有了動物的靈性,這算是“陌生化”手法嗎?方言都是百姓口口相傳而來的,老祖先們能給這些尋常野草野菜取出如此生香活鮮的名字,可見詩意的無處不在,他們沒有成為詩人,卻擁有詩人的情趣,使他們創造了我們豐富多彩,絢麗多彩的文化。(廣西建設職業技術學院紀委)